“来了来了，心心念念的鱼苗来了。”
“这哪是鱼苗，这是我们脱贫致富的希望啊。”
“大家脱贫了一定要记得秦副主任你的大恩，要是没有他，我们连鱼苗都买不起。”
不管是柳叶村的还是铜锣村的，此时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激动。
与其说过去从未有人敢做这样的扶贫工作，倒不如说是从未有人敢自己垫钱给贫困村扶贫。
在村民的眼里。
这已经超脱扶贫干部对政绩的需求，更多的是出于对他们无私的爱。
车辆停稳。
秦献带领两个村的所有村干维持秩序。
“大家都排好队，以户为单位开始认领鱼苗。”
“村干们把好关，绝对不允许冒领多领，否则永远排除在扶贫名单之外。”
在他的统筹下。
分领鱼苗工作很快步入正轨。
村民们看着脸盆里那一条条筷子嘴大小的鱼苗，小心翼翼得不行。
“我滴个乖乖，以前我从未想过一条小鱼仔也能这么珍贵。”
“这可是帮助咱们脱贫的宝贝疙瘩，回去之后一定要家里的鸡鸭看好，可不能让它们把鱼苗给嚯嚯了。”
一个又一个村民领了鱼走向自己的水田，而由曹军临时组建的技术指导队伍，已经恭候多时。
“慢点慢点，鱼苗下田的时候不能像泼水一样倒下去，要把盆放到水里，让它自己游出去。”
“喂喂喂，三叔公你别直接倒水稻丛里啊，要倒进挖好的水凼里让它们适应环境。”
“哎哟我的三婶诶，这些鱼苗经过长途运输后可脆弱了，你用手捧就不怕把它弄死吗？”
他们这边干得热火朝天。
可是来送鱼苗的赵富贵，在得知秦献的真实身份后。
脑袋嗡的一声，一阵冷汗从他的后背沁出。
秦副主任！
主任！！！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歹也是个镇上的官。
如果要刻意为难他，那跟欺负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于是当他看到秦献没那么忙之后，他立即拉着秦献走到一边。
“领导，你早说你是当官的啊。”
“你这搞的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很慌的了。”
在这个时代，民与官之间还是有着无法逾越的沟壑。
而民怕官这个自古以来的传统，就算是家财万贯的富豪也怕。
原因无他。
就因为权贵权贵，‘权’永远是排在‘贵’前面的。
不论你有多少财富，只要对方的官位足够大，一句话就能让你倾家荡产。
秦献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淡定道：“咱们是正常的市场交易，这还需要怎么说？”
他越不当回事，赵富贵就越紧张。
“我……我……我要是早知道您是当官的，我说什么也不干卖您八折啊。”
“要不然这样，这批鱼苗我再多给您打两折，总价从四万降到三万，尾款您只需付二万二给我就行。”
他是真怕啊！
听说隔壁村的养殖户，就因为卖给官家的鱼苗打折不够低，没多久整个养殖场都被查封了。
而人家给出的理由也极其扯淡——
在河面上网箱养鱼不安全，还破坏水质。
那村民自然是万般不服，不停地去告状、去上访。
可到头来不仅没为自己讨回公道，反而把自己弄进劳改所去蹲了半年。
经过那件事之后，附近的养鱼户都在私底下形成了一种共识。
卖给管家的东西价格一定要足够低，而且要懂得怎么打折。
说白了，就是你得给人家送好处。
就算这单生意不挣钱，也不能把自己和全家人的命脉搭进去。
赵富贵先前见秦献又是桑塔纳又是中华烟的，是真把人家当老板了。
现在知道他是镇经发办副主任，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唯恐砸了全家的饭碗。
秦献活了两辈子，对民与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他拍拍赵富贵的手，安抚道。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因为这次采购对你有任何违背市场规律的行为。”
“原价五万的鱼苗你打六折，三万块钱卖给我，那你赚什么？”
“你现在也看到了，我是干扶贫的，不是劫富济贫的，我不能牺牲你的利益去帮这些村民脱贫。”
“咱们都是爹生妈养的，家里也养着孩子爹妈，我能干出这么缺德的事情来吗？”
说实话，赵富贵被他感动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样为他着想的干部，第一次见把他平等对待的领导。
“秦副主任，我……我什么也不说了。”
“以后只要是您的事，我一定倾尽全力去办。”
“只要是您需要的鱼苗，就算踏遍千山万水我也帮您找来。”
眼看这个皮肤黢黑的汉子就要抹鼻子，秦献连忙打断他。
“行了行了，要是让人家看到你这样子得怎么想，说不准还以为我把你欺负哭了呢。”
“要是被居心叵测的记者拍到，说我欺负养殖户，那你不是毁我么？”
听秦献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赵富贵终于收敛了情绪。
秦献看着已经派发到尾声的鱼苗，跟他说了件正事。
“这柳叶村和铜锣村吧，往年发洪水的概率极小，据说上一次洪涝灾害还是在十五年前。”
“但是越不可能的事情越有可能发生，你能不能帮我考察考察，看看怎么安装拦护网才能又省钱又能保住这些鱼。”
听到秦献有事情要他干，赵富贵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要说养鱼拦网这件事，那您可问对人了，我现在就去帮您看看去。”
他兴致勃勃地走向柳叶村的水田区域，认真考察这里的每一处地势环境。
而他这一看，就看了足足两个多小时。
等到午饭时间。
他回来看到秦献和村民一起，喝着稀饭吃着咸菜的时候，他再一次被感动到了。
“秦副主任，您真的和我见过的其他干部不一样。”
“在我们村那边，就算是个小兵小将来村里驻扎扶贫都要摆足了派头，唯恐村民不知道他是个官。”
“但是您和那些人恰恰相反，唯恐大家知道您是个官。”
秦献盛了碗粥递给他说道：“什么官不官的，谁还不是吃喝拉撒过一辈子。”
“我来柳叶村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扶贫的。”
“只有家家户户都脱了贫，过上富裕日子，那才是我最拿得出手的勋章。”
乔大梁凑过来，对秦献又是好一顿夸。
“赵老板，等你以后跟秦副主任接触久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真的为人民服务。”
“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秦副主任最不起眼的东西而已。”
“对了，等吃完饭你去我们村帮看看呗？”
“秦副主任给我们村发放了二十五万尾鱼苗，我们可不舍得它被大水冲走了。”
“要是让秦副主任的付出变成一场空，我们没脸见祖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