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心眼儿可以很小，小到为了抢一寸土、一滴水打得你死我活。
农民的心也可以很大，大到无条件相信，一个仅仅来了不到一个月的扶贫干部。
但这不是因为他们蠢，好骗。
而是因为他们把秦献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相信他能带领全村人脱贫致富。
但相信归相信，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一点儿担惊受怕。
现在看到秦献和曹军空手回来，他们谁的心里也不会踏实。
而事事都作为牵头人的曹乐山，更是恨不得秦献下一秒就从车厢里掏出鱼苗来。
不过下一秒，从车上窜下来的曹军说的话，就让他们心花怒放。
“叔伯爷爷们放心，秦副主任已经从外地订购了五十万尾鱼苗，最迟三天就能送过来。”
轰！！！
村民们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声。
“五十万尾！这么多，那不是每家每户都能分很多鱼？”
“我刚才算了一下，每家每户至少也能分到两千尾。
要是这些鱼全都养活养大，每家每户至少能增收三五千块钱。”
“能赚这么多？那可太好了，这样子我们村一下子就离脱贫不远了。”
他们原先的年人均纯收入只有五六百块，属于绝对贫困人口，也低于辛化镇的平均水平。
在扣这扣那之后，每到年底都是口袋空空，连年夜饭都吃不上多两块肉。
如果家庭年收入突然暴增三五千块钱，绝对能极大地改善他们的生活。
而且不出三年，他们村就会成为辛化镇第一个摘掉贫困帽的村子。
不过曹东接下来的话，又无情地泼了他们一头冷水。
“你们想什么呢，就咱们村那少得可怜的水田，每家五六亩，要是把这么多鱼放下去还不得活活憋死。”
“秦副主任已经请专家研究过了，咱们每一亩水田就放两百尾左右，多了也养不活。”
他搬出“专家”的头衔来，就是破除村民对秦献仅剩的怀疑。
不过那些善于计算的村民，还是很快估算出了一个大概数据。
“我们村总计两百一十五户，水田总共一千三百亩。”
“按照每亩投放两百尾鱼苗来算，总共也才需要二十六万尾。”
“可秦副主任订购的是五十万尾，剩下的二十四万怎么办？”
听到还有二十四万尾鱼苗剩余，村民的耳朵一下子就支棱起来。
自己要是能想办法把这些鱼苗包下来，那岂不是赚发达了？
不过还不等他们把心中的想法说出口，一个粗犷的嗓门就在他们身后炸响。
“剩下的二十四万尾，当然是分给我们铜锣村的。”
乔大梁的身体挤进来，当场犯了柳叶村众怒。
“乔大梁，怎么哪儿都有你。”
曹乐山和他同为村支书，当场就怼上去。
乔大梁寸步不让，冲着曹乐山就迎上去。
“刚才的话你没听懂吗？一亩田不能放太多鱼，否则会饿死憋死，你有什么好贪心的？”
随后态度一变，讨好似地来到秦献面前。
“秦副主任，谢谢你还惦记着我们铜锣村。”
“虽然我们村有两千四百亩水田，二十四万尾鱼显得寡淡了点，但我还是要代表全村感谢你的。”
在秦献原本的计划中，压根就没想着带铜锣村一起玩。
是靠他一次又一次腆着脸过来求情，才争取到这一点机会。
因此他不敢不满，更不敢贪心，秦献给什么他就收什么。
但是心思缜密的秦献，是不可能简简单单把鱼苗赠送出去的。
要不然将来这些鱼养大后农民不给他回收怎么办，鱼儿玩“失踪”了怎么办？
他可是压着五万块的本金呢，总不能只管发放不管收成，让五万块打水漂吧？
于是他就在两村交界处，召开了一场数百人的大会。
一是以“归元养殖公司”的名义，跟村民以户为单位签定代养鱼合约。
同时约定成鱼收购事宜，保障双方利益。
二是在现场进行第一轮技术指导，为三天后的鱼苗到来做足准备。
三是规划供排水工程和拦网工程，确保旱季不干枯，雨季不洪涝，不让田里的鱼被洪水冲走。
会议开完之后，两个村的村民已经热情高涨，仿佛看到大好日子正在朝自己走来。
一些性情豪迈的人，更是拍着胸脯向秦献保证。
“秦副主任放心，我保证尽心尽力去养好这些鱼，保证不让它跑一条，更不会自己偷吃半条。”
“对对对，这是我们脱贫致富的机会，我们一定会好好珍惜。”
“这些都是秦副主任自己掏腰包帮我们采购的鱼苗，我们绝对不能把鱼养没了。”
不用自己掏钱。
还有人教技术。
自己只要出力气就能挣钱，这么好的事情上哪儿找？
作为村子龙头的曹乐山，更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宣誓。
“今天我以村支书的名义在这里发誓，谁要是敢偷吃这些禾花鱼，不管是自己养的还是别家养的，一律逐出本村。”
“这是秦副主任赏赐给我们的脱贫致富的机会，谁敢砸了我们的锅，我就亲手砸了他的碗！”
紧接着乔大梁也站出来，眼神扫过铜锣村的所有村民。
“我们铜锣村的规矩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谁敢坑害秦副主任，我直接开祠堂申请族法处置。”
“我尤其要警告咱们村那几个出了名的懒汉，只要你们敢耍滑头，我保证以后任何扶贫政策都落不到你们身上！”
两位村里的龙头掷地有声，村民们的应和声响彻云霄。
实际上对秦献来说，个别人的贪婪对他的利益影响不大。
但是一旦贪婪的情绪传遍每一个村民，就会影响他重入仕途的整个计划。
这次贪鱼，下次贪鸡鸭，下下次贪猪崽牛犊……
一旦贪婪成性，就没惹能救得了他们，他的人生计划也会因此崩盘。
搞定这些村民之后，他又开始联络采购生石灰，准备对所有新挖出来的水凼进行消毒。
除此之外，还要和曹军一起指导村民沤肥，培育鱼苗进食的微生物。
一连两天，他累得比狗还狼狈。
可看着越来越有模有样的水稻田，他的心里又充满希望。
谁说发配辛化镇就前途必死？
谁说发配柳叶村就是前途无光？
只要他把事情干好，让村民脱贫，让新华镇致富，以后他哪里去不得？
鸡啼鸟鸣，又一天的晨光刺破地平线。
在上千村民的瞩目下，赵富贵终于拉着整整一车鱼苗，来了。
他们的脱贫攻坚工作，终于在这一刻正式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