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大梁的热情招待下,赵富贵又当了一下午的义务工,帮铜锣村也规划了拦护网该怎么建。
但是规划好之后,更大的问题也紧随而来。
即便是按照赵富贵提供的最优方案,购买这么些拦护网也要超过两万块钱。
用这么多钱去保护价值五万的鱼,这真的值吗?
因此计算结果刚出来,乔大梁就希望秦献放弃这笔投资。
“秦副主任,要不这个网咱们先不拉了吧。”
“咱们这地方因为地形地势的影响,已经十几年没发生过洪涝灾害。”
“我还就不信了,今年咱们刚养鱼就发洪水,连老天都不想让我们脱贫。”
“乔大梁,闭上你的乌鸦嘴!”
曹乐山的大嗓门爆发出一声怒斥。
“咱们好不容易才盼来一次改变贫穷的机会,你别给我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乔大梁郁闷无比。
“曹支书你吼什么?我这不也是为了提醒风险么?”
“书本里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
“真到了大暴雨大洪水的时候,我们想拉网都来不及。”
曹乐山大声哼了一下,脸色更加黑沉。
“就你知道做预防,难道我们不知道?”
“但是一万多块钱从哪儿来?你好意思叫秦副主任再掏一笔吗?”
安全。
他比谁都懂。
可一提到钱,连他这个村支书也没辙。
就算把他们全村人的口袋掏空,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啊。
就在这时。
一个小小的声音悠悠地在他背后响起。
“我们可以让秦副主任先垫着嘛,等卖鱼赚了钱再换他就行。”
“再说他连四万块的鱼苗钱都垫了,还差这点钱吗?”
啪——
曹乐山迅猛转身,一巴掌呼在那个说话的小年轻身上。
“混账东西,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
“秦副主任垫资给我们买鱼苗、买牛犊,那是他心里关心咱们,真心希望咱们能够脱贫。”
“但是咱们不能理所当然,什么都想着让他垫钱,那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他又不是天生欠你的,凭什么任何事都惯着你?”
“再说你自己都不支出一点成本的事情,你们会珍惜吗?”
他霸道的时候是真霸道,一巴掌毫无征兆就抽上去了。
但他讲理的时候也是真讲理,每一句都说到了村民的心坎儿里。
真就如他所说,村民对于这次投资是没有多大心理压力的。
如果真的发洪水把鱼冲走了,即便血本无归也不伤他们的钱包分毫。
至于秦献投进去的钱,他们也完全可以用一副很光棍的态度回应。
我们都没挣到钱,拿什么还你?
要钱没有,烂命就有一条!
真到了那一步,秦献也拿他们没办法,总不能真要了他们的命吧?
所以曹乐山的目的不只是在保护秦献的利益,不让真正扶贫的人寒心。
他更希望村民能端正态度,认认真真对待这次养鱼工作。
而一直在边上旁观的赵富贵,此时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们没开玩笑吧,秦副主任不仅帮你们买鱼苗,还帮你们买牛犊?”
这么惊世骇俗的事,他以前听都没听过,更别说亲眼所见了。
听着他不可置信的语气,村民们心中都升起一股子自豪感。
这不是别人的服气,也不是别的村的故事,而是他们亲身享受到的福利。
曹东平话多,立即就给他做起了科普。
“这还真没骗你,秦副主任承诺给我们柳叶村每家两头牛犊,让我们代养。”
“而且他还承诺,等牛犊养成大牛之后还包回收,保证不让我们白干活不挣钱。”
麻了。
赵富贵已经麻了。
他想想自己,这些年扛下来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走的。
没有政府扶持。
没有政府补贴。
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
甚至最惨的时候还借了高利贷,差点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柳叶村的人多幸福啊,他们这哪是遇到了扶贫干部,简直是遇到了财神爷。
他看了眼秦献,又看了眼柳叶村的村民,不由地发出重重的感慨。
“我不得不说你们太舒服了,舒服得让我眼红,让我嫉妒。”
“我这些年卖鱼,走过周边省市的所有乡镇村屯,但从没有见过这样自己贴钱做扶贫的干部。”
“你们遇上了好时代,更遇上了一个好人。如果不好好养鱼养牛,老祖宗都得掀开棺材板教训一顿。”
他后面这句话很难听,但又说进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曹乐山这个土霸王听后,当场训斥村民。
“都听到找老板的话了吧?如果谁敢不上心,谁敢让秦副主任亏本,我饶不了他!”
“听到了。”
村民们齐声大喊。
他们只是穷,但不是蠢。
他们知道自己该感谢谁,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不过对秦献而言,这些钱也不是白掏的。
他合同挂在父亲的归元养殖公司名下,就是为了尽可能杜绝一切风险。
村民反悔。
有公司合同约束。
村民耍赖。
那就一切按法律走。
重活一世之后,他对很多事情已经看得很开,也不会抹不开面子。
名声他要,政绩他要,但风险他尽量不要。
他不仅要让村民们赚钱,也要让自己家赚钱,还要让仕途更进一步。
又经一番讨论之后,所有方案也逐渐敲定下来。
鱼苗的钱秦献垫了,但拦护网的钱他绝对不能再垫。
算算日子,覃一山那边也快尘埃落定了。
等到坐上县委宣传部部长宝座的的时候,就是他去县里索取回报之时。
当然这个索取不能硬要,而是要让对方主动给,还要让对方认为给得值。
日落西山。
村民们狂欢了一天的热情渐渐冷却下来。
但是吃完晚饭之后,一场不正宗的“夜校”开始上课了。
得到秦献真传的曹军,此时正在村委门口给两个村的村民上课。
“这几天,我们已经在稻田里开挖了一字型、十字型和井字型水凼,这是准备当永久性或者长期性使用的。”
“大家明天再检查确认,看看有没有达到宽一米五、深一米八的技术标准,同时清除底部的杂草、杂质等等……”
“接下来咱们继续讲,关于进出水口的挖设和拦护……”
村民们听得极其认真,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小差。
秦献则躲到一旁,接通李荣奇打来的电话。
“秦献同志,明天一早你到镇里一趟。”
“上午九点必须到,这是死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