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凤村的田间地头，秦献正在带着做调研，李水生跟在他旁边汇报着从张光耀那里哪来的数据。
“根据村委会的统计，罗凤村所有水田的实际产量非常不乐观，最差只有所种植作物理论产量的五成左右。”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溪流两岸的水田产量比较高，达到了理论值的八九成，跟全国其他种植区的产量基本持平。”
“林地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原有的树种存活很好但是不长个儿，他们曾经试种过的所有经济树种都无法存活。”
“总体上讲，罗凤村的这些情况跟其他几个村子的情况都大同小异，唯独罗凤江两岸的水田产生了特殊性。“
刚才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说服与被说服的谈判过程。
秦献总算暂时取得了张光宗和张耀祖的信任，从村委会得到了一些史料记录，并允许他们详细调研。
但是从记载和初步调研结果来看，罗凤村还是没逃脱凤头岭的魔咒，土地质量受到了严重影响。
秦献看了眼蜿蜒如丝带的小溪说道。
“这条罗凤江的上游水源不受凤头岭的影响，因此它的水质平衡了沿岸的土地成分，让沿岸水田的产量能维持正常。”
“但这条外来水源的影响范围相当有限，也不可能靠它改变整个罗凤村，我们还是得从凤头岭入手才能彻底解决土地问题。”
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李水生三人都频频点头，不过黄梅紧跟着又问道：“秦副主|任有想过把这里重新开发成旅游景点吗？”
秦献环顾四周，看了一眼罗凤村的全景画面，反问他们道。
“你们知道全国有多少个古村镇吗？知道开发一个古镇景区要花多少钱吗？知道现在能维持盈利的古镇景区有多少个吗？”
一旦扯上这些专业数据，李水生三人就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但他们也由此更加确定，这个兢兢业业的秦副主任肯定是做了准备的。
秦献不急于催他们回答，陈小妃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出部分问题的部分数据。
“我知道的十大古镇有乌镇、周庄、黄姚古镇、丹巴藏寨、喀纳斯湖畔古村落、婺源古镇、同里镇、西塘古镇、赤坎古镇、长汀县。“
”我在大学的时候去乌镇和庄周旅游过，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秦献毫不客气地说道：“就凭这，你们就敢妄言要开发一个古镇旅游景区？怕是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哦。”
陈小妃心虚地低下头，李水生有些尴尬，黄梅迅速出来圆场。
“秦副主任你就别卖关子了，还是快点给我们解惑吧。”
秦献深吸一口气，说出一串让他们无比震惊的数据。
“全国现存的古村镇总共有三百多个，其中被开发做旅游景区的大概有七八十个。”
“陈小妃刚才说的那十个是最着名的，也是经济效益最好的典范。”
“但是除了十大古镇之外，旅游名城天府市曾斥资二十亿打造有‘清明上河图’美誉的龙潭水乡，建成之后却无人问津。”
“另外还有坐落于黔西县城西北侧的水西古城，总共投入资金高达三十二点五亿。”
“占地总面积多达两千余亩，集民俗文化展现和娱乐休闲为一体的仿古式古城，建成后成了一座空城。”
“如果说仿古式孤城是伪命题，那么斥资三亿的兴台古镇就是货真价实的古村落改造开发。”
“但建成之后连十元门票都无人问津，里面的商户接连倒闭跑路。”
一连串数据出来，李水生等人听得瞠目结舌。秦献眼里的古镇开发和他们眼里的古镇开发，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秦献没给他们喘息的时间，继续说道。
“古镇旅游开发不是单单动辄几千万上亿的巨资砸钱就能水到渠成，这还涉及交通、住宿、文化、消费、地方特色等等诸多因素。”
他指着罗凤村问道：“现在你们告诉我，罗凤村除了几株百年大树和几栋清代老房子之外还有什么看头？”
“游客的车方不方便进来？来了之后住哪儿？吃什么特色美食？欣赏什么文化瑰宝？听什么传说故事？”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旅游区是让游客进来花钱买快乐的，这里有什么能让游客心甘情愿掏腰包消费，花完钱之后还愿意疯狂安利给身边人的东西？”
李水生等人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他们从来没想过做个旅游景区还有思考这么多东西，还要照顾这么多方方面面。
黄梅不由地感慨道：“难怪十二年前的开发不成功，且不说开发商包藏祸心的问题。”
“也不论五千万够不够古镇改造，单单秦副主任提出的这些问题，他们一个都没解决。”
陈小妃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抢着话头说道。
“我记得大学的时候和同学去过一个小型古村镇，我们从进去到出来只花了两个小时，完全没有任何新鲜感可言。”
“没有好听的民间故事，没有让人开心的娱乐，没有可购买的特色美食和纪念品，我们全程只吃了一碗粉，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说到曾经的悲催旅游经历，林小飞就关不住话匣子，一直在疯狂吐槽。
听了他的解说之后，李水生和黄梅也意识到了旅游开发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很多很多。
或者换句话来说，把景区建成只要有钱就行，但是怎么吸引游客和留住游客才是成功与否的关键。
黄梅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他们已经把景区开发成这样了，如果完全放弃景区开发这条路是不是巨大的浪费？”
这次李水生不站在她这边了，直接反问道：“刚才秦副主任也说了，景区开发动辄几千万上亿，你去筹这笔钱？”
黄梅当即就抑郁了，别说让她筹上亿的钱来搞景区开发，但凡她有一点搞钱的本事，她也不至于活得像现在这么苦。
秦献抬头看天、看地、看周围的风景，心中百味杂陈。
他昨天晚上调查资料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继续做这里的景区开发。
因为景区一旦建成，辐射受益的就不单单只是罗凤村一个村子，而是整个丹曲乡的旅游业和相关产业。
而他凭借构建“丹曲乡旅游胜地”这份伟大业绩，不仅能完全跳出丹曲乡的桎梏，还能支撑他以后的仕途平步青云。
但是正如他刚才所说，景区开发需要砸进去的钱和资源太多，单靠他一个人解决不了这么多问题，即使耗尽整个丹曲乡的财富也建不成。
为今之计，最优解仍然是先改变丹曲乡的贫困状况，只有先种好梧桐树，才能引来金凤凰。
毕竟资本逐利，那些纯粹的投资者不可能在你毫无优势的情况下。
仅凭你画个饼就几个亿几个亿地往里砸，没人会蠢到那个地步。
秦献正在思索间，李水生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而且声音听起来非常激动。
“秦副主任，赵书记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