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画并非是普通的纸墨所绘成的，画中所存的事物皆都能成一另一方小世界，是专门用来滋养魂魄的法器，但这画却也救不回她如此破败的神魂。
这也是悔月说自己如今依附于这画，随时就会烟消云散的的原因。
而她又根本没有了投胎的机会，此次烟消云散后，便是真正的消失在这天地间。
这事说起来，也与她有关，凌曲见她既然不想提往日的事，她也不早多问，“我已经应你所求，将你带入虞城，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喂喂喂，什么叫所求，我明明是与你的交易，我让你待在客栈一晚，你带我进城，这买卖一清二楚好么。”
凌曲看了眼她半透明的身子，凭她如今这副样子，她借宿客栈还需要她同意吗？
悔月似乎也看出来了她眼里的意思，暗暗咬牙，“怎么，小姑娘有意见？”
若算起来，她做鬼都百年的时光，就算是她死之前，都比起凌曲大了不少，叫她一声小姑娘也不算夸张。
凌曲也不和她计较这些，只道：“那如今买卖结束了，姑娘你也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言下之意，该干嘛干嘛去了。
悔月刚想说什么，院门外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凌曲就见她下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而墙上那幅画上多了一道倚靠在石头上的红衣女子身影。
凌曲摇摇头也没有多说，走出屋子，走到院子里打开门。
是刚才租她院子的隔壁大嫂。
她手上拎着一个食盒。
“对了，姑娘，这是我家做的午食，我想你今日必定是赶不上开火了，便将家中多的给你拿了些过来，你也别嫌弃简陋。”
“谢谢大嫂。”
凌曲道有些意外她的热情，也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原本找院子是为了减少麻烦，可这么看来似乎有多了其他的麻烦。
凌曲关上门，拿着食盒走进屋子，看向那画，“出来吧。”
半晌，都没见那画里有反应。
凌曲无奈，“你若是不愿意走，我就将你挂到隔壁去了。”
说完就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响起，“帮我被褥都准备好。”
凌曲没理会她，将食盒打开，一荤一素一碗饭，可以说是很好了。
在她坐下后，瞬间边上凳子上又多了一道身影。
“这大娘倒是细心热情，莫不是看上你了，想让你当她儿媳？”
她看了看这桌上的菜，看起来都不错，但是可惜，她如今闻不到也吃不到，色香味独独只得了一样。
凌曲不理会她，她也颇觉无趣。
“我只是奇怪，你如今这副要长久住下的样子，究竟是要在这虞城办什么事？”
凌曲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夜里，洇水天，九天阁中，一盏昏黄的烛火在其中微微摇摆。
一扇窗户微微半开着，外面粘稠的雨声隐隐约约传到屋中人的耳中，夹杂着外面的水汽与泥土的腥味。
屋内，凌裳面色苍白，眼中也带着纠结，将手上的木盒递给眼前仍旧是一身黑衣的沐怅。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也不想知道，如今你要我做的我也做了，今日以后我洇水天与你再无瓜葛。”
沐怅面色不改，反倒是勾了抹笑，在昏黄的烛火下，没了往日的冷漠拒人千里，反倒是露出一丝邪气，“凌宗主这话似是太过无情，沐怅少说也在洇水天过了五载，与诸位师姐也有五载的同门情谊，如何可以就这么一句抹杀。”
凌裳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面孔，却觉得遍体生寒，她扯了扯嘴角，一声冷笑出口。
“无情也好有情也罢，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如今你的目的达到，是否可以放了我洇水天众人？”
沐怅没有回应，反倒是在另一边坐了下来，“凌宗主，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人类什么吗？”
“我最讨厌的便是你们心底有再多的阴影与邪恶，表面上却仍旧一幅冠冕堂皇的样子。”
凌裳皱眉，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苏袂却似是没有察觉到凌裳对他的排斥，“如今再说这些场面话自然没什么意思，凌宗主帮我是为了洇水天众人是性命也好还是洇水天的名声也好，也都与我无关。”
“你说的也不错，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不过如今我这里还有一个交易不知道凌宗主感不感兴趣。”
凌裳没想到他竟然还如此得寸进尺，在他说出口后厉声反驳，“我不会再和妖族扯上关系。”
替他盗物，已经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令她心怀愧疚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沐怅以洇水天整个宗门上下的生死为要挟，她绝不会妥协，为妖族行事。
“你当日用心魔起誓，如今难不成要食言？”
沐怅肯定道：“自然不会，如今洇水天底下所潜之妖兽皆都已经撤退，以后我族也绝不会再踏入洇水天半步，当然我相信凌宗主也不会再给我们这个机会。”
凌裳听他的话，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还是第一次发现这平日沉默寡言的弟子，竟然如此巧言善辩。
何止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往后遇见妖物，她必定是第一个送其轮回的人。
她也懒得和他说下去，只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给凌宗主一个，重振洇水天，让洇水天在整个修仙道上重回乃至超越上一任宗主在世时的地位。”
沐怅善观人心，这五年时间足够他去摸透凌裳的心思。
凌裳年纪轻轻便不得不背负起这洇水天的重担。
对内，无长辈可靠，幼妹不理俗事，又需她照拂，整个洇水天百废待兴
对外，修仙道上其他仙门对于洇水天的低看，与洇水天自身实力的一落千丈。
所有重担都压在凌裳一人身上，而彼时，她不过是一个意气风发，只求与所爱之人仗剑天涯的小姑娘而已。
陡然的变故，让她失去亲人，爱人，不得不快速成长。
别人在逼她，她也在逼自己，虽然她不说，但是她这十年所做的无一不是为了将洇水天发扬壮大，改变外人心中对于洇水天是一群舞姬的寄生之所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