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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半人半鳖的鳖幽灵这么一折腾天色几乎已经快要完全黑下来了,村民说过今天就是水神给出的重新供奉祭品的最后期限。

照说这样的日子是绝对不能出一点纰漏的,那四个抬轿子的村民本来会把她送到湖心桥的尽头,然后留下祭品们撤走。可是现在他们被鳖幽灵一吓都落荒而逃,月见只能自己把自己送去给水神了。

刚刚虽是有惊无险,但徐舰不由得开始担心既然鳖幽灵能发现他们,那水神会不会也看得见?那他们离这么近岂不是有危险?

这样一想徐舰就开始抬头四处寻找,只是这会儿竟然又瞧不见玉盏的身影了。这丫怎么跟华老师一个样,一到需要的时候就不见人。

他于是凑过去问月见,“哎,你那个保镖呢?都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还不露面?”

月见眨巴眨巴眼睛理所当然的说:“水神还没有出现,他怎么可以出来?”

她怀里的娃娃也一本正经的补充,“这叫不见兔子不撒鹰!”

徐舰就囧——你们居然把水神当兔子?还把自己当鹰呢?万一一照面发现水神才是鹰怎么办?可别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啊!

但既然来都来了徐舰也是不可能打退堂鼓的,他拿出为了省电一直关着机的手机打开机,对着湖面上的光线调整亮度。

月见对这个方方的还会发光的小盒子感觉很稀奇,好奇的瞅了瞅,徐舰就笑着招呼——“来,月见妹妹你站好,我帮你拍张照~!”

虽然不懂拍照是什么意思,月见还是乖乖站好,徐舰刚说:“笑一个~”

月见怀里的娃娃立刻指着他大叫:“登徒子!”

文化差异真是可怕!

徐舰盯着手机屏幕对里面照出来的娃娃辩解:“这是拍照!拍照都是要笑的!”

他正要找机会按下快门,手指头却突然一僵,透过手机屏幕的镜头看到月见身后的湖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长长的巨大的黑影足有三人环抱那么粗,从水面无声地伸出,正缓缓俯首向月见靠近——他脑子里瞬间浮现村民们的话,当即大喊:“龙——龙!!”

这一声惊动了其他人也惊动了那条黑影,月见刚只来得及回过头来,那条黑影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向她冲下来。

徐舰在这一刻按下快门,闪光灯下一对尖牙瞬间闪烁着刺目的寒光,但出现在光芒下的却不是传说中的龙,而是一条红黑相间的赤鳞大蛇,张开大口正要把月见一口吞下。

面对着这样一条大蛇几个人都惊呆着,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做不出反应,几乎只能看着张着血盆大口的蛇头冲下来将月见吞下。

然而就在蛇头距离月见只有几尺远的时候,一道白影飞快地破空而来,似乎一口咬住大蛇的七寸将它撞开。

大蛇身躯一卷,一黑一白两条影子在湖面上空卷在了一起——

徐舰快速打开手机照明,光线投过去的一瞬间他脱口而出:“龙!这一次真的是龙!”

杨丰旭和高学夫也看到了后来的那条白色的影子,像是一条银白的龙,跟大蛇纠缠在半空。

他们目瞪口呆紧张地看着半空缠斗的两条影子,那条像龙一样的生物身形灵活优美修长,但那条黑红相间的大蛇比它还粗了一圈。凭他们根本看不出究竟谁占了上风,只能心口砰砰乱跳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激动早已经大过了恐惧。

“等等,那好像不是龙……”高学夫仔细的盯着,抓住徐舰的手把手机的灯光照得更准一些——“看它没有角!那应该是蛟或者螭!”

“这种时候就不要计较那么仔细了!”

徐舰刚嚷完,就见两条身影猛地坠进了水里,水面上一阵又一阵的翻涌起来,不时有红黑或者银白的长尾摆出水面激起一片浪花。

湖面上渐渐开始飘来一阵阵腥气,手机的光投照过去能看到水花里翻涌着血红的颜色,很快又融进了湖水里被冲淡。

——哪一边赢了?

他们根本看不到水里发生了什么啊!

随着血越来越多湖水越来越红,湖面上也渐渐平息下来,到最后整个巨大的湖泊都被染成了泥红色,夜风里带来的血腥气催人欲吐。

他们趴在湖边大气不敢出的盯着湖面,突然眼前的水里嗤啦翻起一道水花,杨丰旭他们都吓了一跳,往后一仰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倒是月见和娃娃欢呼了一声,他们这才见湖水里冒出来的竟然是玉盏。

他撑着岸边轻松一跳就上来,从湖水里出来身上虽然湿着却没有沾上血水,并且连那一点湿意也迅速消失不见。

月见欢脱地蹦过去抱住他,娃娃就被夹在两人中间挤变了形。

杨丰旭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还需要解释更多吗?

玉盏就是那条蛟或者螭龙?

华老师……他是一条,龙?

杨丰旭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玉盏,玉盏也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似的将视线投过来,虽然他是看不到杨丰旭的,却准确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杨丰旭此刻的脑子有些乱,或许他从发现玉盏就是华老师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乱了,只是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不去太深入思考而已。

但是现在他真的很不镇定,如果世上有什么事比自己的老师是个千年老妖怪还令人愕然的,那大概就是老师是条龙了……

在华夏的文化中无疑占据着最特殊地位的一种传说中的生物……

——本文即日起正式改名为《我的老师是条龙》——

开玩笑的。

这时月见已经因为娃娃的抗议而放开玉盏,抬头问他:“刚刚那个就是水神吗?”

“嗯。”玉盏应着,眼神竟然不易察觉的暗了暗,“结果也不过只是条水大虫而已,果然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条野生的龙……”

他低头对月见笑了笑,淡淡的笑容里掩藏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宠溺,无奈,怜惜,心疼……仿佛还有着浓浓的不见前路的黯然,却又尽数收敛起来,只对她说:“我们又要继续找下去了,路上可不许喊累。”

杨丰旭从这句话里发现了一些问题,追问着:“你们其实是听到这里有龙故意找到这里来的?但他不就是龙吗?”

“诶?”月见怔了怔,看一眼玉盏,眼神微微闪烁,神色里有那么一丝不自然的回答他:“玉盏是蛟,不是龙……”

杨丰旭辨不清月见闪烁的神色里掩盖着什么样的情绪,但她并没有否认他们特意来找龙这件事。

此时他已经对这两个人起了极大的兴趣——华老师和桑宁,这两个人在久远的一千年前在做些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找龙?华老师是蛟妖,那桑宁呢?月见是人还是妖?

他们后来发生了什么?月见是怎么死的?华老师独自一个人游荡了一千年等着她再次转世吗?

只要看着眼前的玉盏就能知道他是喜欢月见的,那种喜欢得毫不遮掩肆无忌惮的感觉,连一旁看着的人都能感觉得到甜蜜。

可是为什么一切却又都变了呢,一千年后的华老师和桑宁之间再也没有了那种简单直白让人看了就觉得眼热的喜欢。他对桑宁的态度像隔了一层厚重的雾,让人摸不清楚。

如果曾经的月见知道了,该是多难过?

好奇心是谁都会有的,何况自己身边这样迷雾重重的两个人。

可是杨丰旭却也有些不忍心去探究,担心会发现了什么让人无法去直面的真相。

一定曾经发生了很多波折,才让两个人变成了今天这样。

他默默压下了好奇心,此时老人缓缓开口说:“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杨丰旭一愣,急忙说:“等一下老人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

一面觉得不该探究,一面却又还放不下,杨丰旭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做,只是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都是些旧事,该知道的知道了也就够了,何必追究那么清楚。”

老人似乎完全没有松动的意思,杨丰旭这才想起从一开始老人就说过,他是欠了某个人的人情,答应告诉他或她这个村子水神的真相,但是不方便再跟她本人接触所以才让他们来转告。

现在已经不必老人来说明那个人是谁了。

“老人家,桑宁就在村子里,您为什么不让她亲自来看?”

“嗬嗬……虽然我找到机会接近了她一次,但似乎已经引起她那个不得了的保护者的不满,如今把她看得牢了,老儿我已经没有机会再接近她了。”

“……保护者是指华老师吗?”杨丰旭微微汗颜,华老师把桑宁看那么严干嘛呢……他还有一个问题,“但是老人家您为什么说欠了桑宁的人情呢?”

杨丰旭还蛮奇怪这一点的,若说为了一千多年前除掉水神的事,那还真够远的。何况水神也不是桑宁杀的啊。

老人慢慢又抽了口烟说,“老儿我本来已经虚弱得连继续留在村子里守护的力气都没有了,是找那个小姑娘借了点力量,现在都有足够力气带你们亲眼来看这一切的真相。这还不算个大人情吗。”

杨丰旭愣了愣,隐约觉得能够生生从时空里扭曲出一段空间带他们身临其境,这得是多强大的力量?

“您搞错了吧?桑宁也有什么力量吗?华老师才是妖怪……”

桑宁即便是月见的转世,也没见月见有什么特别,更别说跟普通人完全没两样的桑宁了……

杨丰旭刚想到这里却不自觉的停住,忽然就想起在饿*时,桑宁好像就已经透出那么一些不同。

老人又笑了笑,带了一点意味深长的说,“小姑娘身上藏着的力量才真的不普通,那是连那个蛟爷也比不上的力量啊……”

杨丰旭这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总觉得这种话放在别人身上似乎都还可以接受,但是……桑宁?

“好了,启程回家了。”

老人提高声音说了一句,徐舰立刻嚷着:“哎等等!我还没跟月见妹子道别!”

可是老人哪儿管他这么多,烟袋一抽,黑雾就开始弥漫,眼前的景象顿时变得模糊起来,月见似乎也不再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

“哎哎月见妹子!——哎老人家你怎么这么不通情理,净干这棒打鸳鸯的事儿!”

杨丰旭囧了,心里默默说你跟月见那是鸳鸯吗?

黑烟将他们包裹起来,很快四周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徐舰独自在一边不满地嘟嘟喃喃,杨丰旭趁他和高学夫没注意的时候紧走两步来到老人身边,低声问:“老人家,我还有两个问题,能告诉我……桑宁她到底有什么力量吗?”

老人沉默了片刻,“也好,你也替我给她传个话。”

“您说。”

“老儿我很感激她把力量借给我,但是以后别再随随便便相信陌生的异类,轻易就做这种事了,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儿我这般不贪心。在这样强大的力量诱惑之下,谁都可能变成豺狼虎豹。”

“那到底是什么力量?”杨丰旭越发奇怪了,这一回老人沉默了很久,似乎还在斟酌着,不能够完全确定。

“我感觉到的,那似乎……是属于龙的力量。”

“龙?”

杨丰旭心里跳了一跳,又是龙?难道当年他们最后真的找到了龙吗?

他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在来的路上曾经问过华老师的问题——“老人家,现在世上还有龙吗?”

老人摇了摇头,“没人知道,因为已经太多年没人见过龙了。我想,是没有了吧——这个世道已经不属于我们异类了。”老人似乎隐隐叹了口气,略转了转语气,“你还有一个问题,问吧。我们就快到了,到了之后也该分道扬镳了。”

剩下的这个问题杨丰旭不怕其他人听见,也就没有刻意压低,提了提声音问:“水神不是已经被玉盏给杀了吗?那后来为什么还会出现水神娘娘?他们没有停止祭祀吗?”

“没错,祭祀。没有停止。”

“怎么会……”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相信蛟爷真的杀了水神——跑回村子的那四个轿夫慌乱之下乱嚷了一通,被村民追问才回过神来,害怕自己丢下祭品逃走的事被村人责怪。于是就说蛟爷是个无能的骗子,非但没有除掉水神,还惹得水神和水神娘娘们发了怒。

村民后来见到一湖血水,那血水里妖气太重湖里的鱼全都翻了肚,也就相信了他们,认为这是水神的惩罚,不肯相信蛟爷的话。

所以为了让水神消怒祭祀又持续了很多年,甚至是加倍的奉送祭品。直到湖里的血水妖气散尽,那已经是上百年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