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稍作休息后便继续出发了。
“前面就是无涯山了。”
无涯山一片寂静，大概是受这种沉寂的氛围影响，纪清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曲之桃的情绪更是随着距离的缩短而逐渐低落，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我们进去吧。”
几人将马和马车都停在山下，徒步向山上走去。
路旁时不时便能看到一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越是靠近山庄，尸体便越多。
地上的血泊早已干涸成一片暗色，令人作呕。
曲之桃眼眶微微泛红，快步向前走去，临近门口时脚步却蓦地顿住了，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傅清池抬眼从她的身侧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曲之桃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着，她踉跄着扑了过去，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衣摆被地上的泥土和血迹染污。
她小心地托起唐喻之的身体，轻轻地揽在怀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纪清玖却觉得自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悲泣。
三人没有打扰她，只站在一边静静地哀悼。
唐喻之的脸上有一道血痕，身上更是被捅了好几刀，嘴角带着黑红色的血，一只手臂被砍了下来，随意地丢在一边，依稀可见曾经是紧紧握着什么的，而他从不离身的无涯剑却不见了踪影。
傅清池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昔日好友的尸体，袖中的手缓缓握成了拳，眼眶染上了一抹微红，另外两人还沉浸在这份肃穆之中，没有发现他的反常。
悲痛至极的曲之桃像是发现了什么，颤抖着手从唐喻之的怀中取出了一只半碎的玉扣。
那玉扣上雕刻的痕迹只有一半，显然是唐喻之还未完成的礼物。
曲之桃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唐喻之握剑的手握着那小小的刻刀，一边小心翼翼地雕刻着，一边得意地自言自语：“这个玉扣小桃肯定喜欢！”
她又哭又笑，便是逃命也注意形象的夫人，此刻却半点仪态也无。
纪清玖不忍心再看下去，斟酌着用词，轻声说道：“夫人……让唐大侠……入土为安吧。”
曲之桃垂着头没说话，过了半晌，情绪才稍稍稳定了些，“好。”
纪清玖驾马快速去镇里买一副好棺材，陆珂则帮着曲之桃整理唐喻之的遗容。
傅清池站在原地，打量着庄内的情形。
远处的树枝晃动了一下，傅清池余光扫过，又状似不经意般瞥了一眼树枝上落着的飞鸟，随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移开了视线。
纪清玖很快便带了些人赶了回来，那些人将棺材小心放下，就去收殓其他尸体了。
几人则是带着唐喻之去山中寻了一处好地方，将他安葬了。
曲之桃伸出手，缓缓抚摸着新立的墓碑，眼里满是哀伤。
“陆珂，你留在这陪着曲夫人，保护她的安全，有事发信号，我们去山庄里看看。”纪清玖轻声交代着。
陆珂也知道事情的深浅，没有和他对着来，点了点头答应了。
两人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才转身离开。
山庄里的尸体已经收敛的差不多，那些雇来的人也已经离开了。
偌大的山庄空空荡荡，只能从还未被破坏完全的建筑物和装饰中，看出曾经的热闹。
纪清玖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忍不住低声骂道：“武林盟的人真是畜生不如，为了一本剑谱，便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傅清池没有搭话，他辨认了一下，随后向某个屋子走去。
纪清玖连忙跟上，“傅远你去哪？这是……会客堂？你来这里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会客堂居然也是一片狼藉。
“武林盟的人不是从外面杀上来的吗？会客堂怎么会这么乱？”纪清玖有些不解。
傅清池的目光落到地上摔碎的杯子上。
他蹲下身拾起碎片，凑到鼻尖闻了闻，眼中情绪深沉。
纪清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傅清池拍了拍手，将碎片扔回地上，站起身，“是香客冢，此毒颇为特殊，有股特别的香气，与茶叶的茶香相近，常人难以区分，唐喻之身上有它的味道。”
纪清玖瞬间醒悟过来，“之前我们的关注点一直在武林盟杀人灭口上，却忘了下毒之人。曲夫人没有中毒，说明此人必跟唐大侠有过交集！”
他看着一地的茶杯碎片，继续说道：“那下毒之人应当是曾来拜访过唐大侠，暗中给他下了毒，随后两人因为某事起了争执，这才摔碎了茶杯。”
傅清池点点头，认可了他的猜测，“那件事应该就是让他主动交出剑谱，保全性命，但唐喻之性情刚烈，断不会同意。”
纪清玖反应很快，“我去门房找来访名册！”
“嗯。”
纪清玖像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傅清池站在屋中，看向堂中挂着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山水图，如果纪清玖多看两眼，便会发现这幅画的画法和傅清池竹楼桌上的那些几乎是一致的，而这幅画的落款，是傅清池。
“没想到傅兄不止剑法卓绝，这画技也十分高超啊，来日你为我画上一张，我要挂在会客堂里，让那些武夫们都见识见识！”
耳边骤然响起唐喻之爽朗的声音，傅清池有些微微失神。
他垂下眼，抬手将那幅画摘了下来，点燃蜡烛，将画放了上去，看着画在火光中慢慢燃成了灰烬。
“我找到了！”纪清玖拿着一本册子急冲冲地跑了回来，他动了动鼻子，疑惑地问道：“哎，你烧了什么东西吗？怎么一股奇怪的味道？”
傅清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伸手拿过了名册。
纪清玖挠了挠头，被转移了注意力，凑过去看他在名册中翻找。
其实问曲之桃是最快捷不过的，只是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宜再回忆旧事，若是让她知晓下毒之人另有其人，怕是更难以接受。
傅清池推算着大概的日子，快速翻动着，忽然，他目光一凝，落在了某个名字之上。
纪清玖看见那个名字，震惊地瞪大了眼，失声道：“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