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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水抹了把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脑中浮现盛嘉宁的脸,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既然决定上前线他就没想过活着。

只希望他们的牺牲,能让下一代免受战争的苦。

两天没吃东西,又累又饿,战士们在坑道里没休息多久战斗机又来了,炮弹和燃烧弹往下扔。

“趴下。”

一阵地动山摇后阿水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

对方双目紧闭已经没了气息。

阿水眼睛里满是血丝,抱着郑排长声音嘶哑的吼道:“排长。”

抬头望着来来回回呼啸而过不断扔炸弹的敌机,他目眦欲裂,子弹不多了必须看准计算好了才能打。

他放下郑排长的遗体,举起枪。

血色残阳下,盛嘉宁见到被燃烧弹烧得衣不蔽体,头发焦了,右脸颊烧伤的阿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在残酷的战争中,受伤都不怕,活着就好,耳聪目明四肢健全就是天大的幸运。

这次战役险胜,保住了铁原,保住了后方补给基地和交通枢纽,保住了数十万志愿军的性命,可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阵地上的战士没饭吃,没弹药,很多战士负伤了抬不下阵地,伤亡几万人。

“水哥。”

阿水抬头看着她,突然站起身抱住她,声音哽咽:“郑排长牺牲了,他是为了救我牺牲的。”

盛嘉宁明白他的感受。

阿水从小被遗弃,后来又被杀手组织收养,吃了太多的苦,他的人生中充斥着残忍和凉薄,无数次死里逃生心硬如铁,做杀手时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他是渴望被爱和关怀的,也是重情重义的人。

盛耀宗救了他,他的命就是盛耀宗的,跟着他去了香江,死心塌地。

她只是对他有那么丁点好他就愿意跟她上战场。

他没有什么爱国情怀,正如他所说他是几国混血,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国的,从小长大的国家对他充满了恶意,他就是想爱国也不知道爱哪国。

郑排长和他认识不久,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却用血肉之躯为他换来生的希望,对阿水的心理冲击极大,让他感到无比愧疚。

他已经习惯了被这个世界冷待,却让他遇到一群可爱又伟大的人。

他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要战友用命救他。

盛嘉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时候说再多话都是苍白的,伸手拍拍他的背:“我知道我知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阿水的右脸、额头以及后背都被烧伤,布满了水泡,有些严重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

盛嘉宁为他处理伤口。

这么大面积中度到重度烧伤,没有止疼药和麻醉,阿水一声不吭,表情麻木,仿佛伤的不是他。

这场战役结束敌我双方都暂时没能力再进行大规模的对抗战,可以得到短暂的休养。

这件事对阿水的刺激很大,人沉默了许多。

伤好了脸上和后背都是疤痕,盛世美颜没了,他丝毫不在意。

盛嘉宁有祛疤药膏,没给他用,这时候给他也不会要,等过阵子再说。

比起外伤她更担心他得了战后心理应激症。

“水哥,你种过花吗?”

阿水摇头:“没有。”

“我也没有,回到香江我想种花,再两亩地种菜,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阿水的眸子里闪过异彩,这种远离打打杀杀的简单生活是他从未想过的。

“那我们就多整几亩地,咱们一人种两亩,对了,还有光哥,他在地主家做了几年长工,种地是他老本行,咱俩肯定比不过他。”

阿水看着脸上带着浅然笑意的盛嘉宁,情绪被她感染,说道:“我学东西很快,第一年种不过他不要紧,第二年肯定超过他。”

“真的啊,那倒时我们比一比啊,看谁的产量更高。”

阿水轻笑:“种那么多菜吃不完的。”

盛嘉宁摆手:“我朋友多啊,除了自己吃还不够送人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你那份我帮你种。”

“水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好,不过,还是要自己动手才有乐趣,我干不动了再找你帮忙啊。”盛嘉宁笑意盈盈。

阿水抿唇看着她,眸底情绪翻腾,渐渐的眉眼染上暖意。

她瘦了很多,本来就很瘦,现在更瘦了。

盛嘉宁望进他的眼底,手放在他手背上,放缓了语调:“水哥,郑排长是好同志,任何同志他能救都会救,你别太难过,我打听过,他父母健在,爱人在农村务农,有个两岁的儿子。

等战争胜利了我们去他老家看看他的父母妻儿,别的我们没办法,可以在物质上帮助他们,如果愿意去香江也可以带他们去香江。”

她心里也酸涩难当,入朝时认识的熟面孔已经不剩多少了。

和她关系很不错的一个卫生员,小姑娘才十五岁,在阵地上抢救伤员牺牲,还有她徒弟小王,那个勇敢的小伙子也牺牲了,男中音杨大福......

睡着了做梦都是战场上的种种,以及一张张年轻的脸和他们支离破碎的身体。

现在已经不太敢和战友们太亲近。

她活了千年看惯生死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直活在黑暗中鲜少获得别人善意的阿水。

阿水喉咙滑动了下:“好。”

七月,蔡光复所在的部队经过整顿补员回到了战场。

第二阶段战争边打边谈,采用阵地战,敌军越来越被动,我军越战越勇。

阿水伤好了以后也上了战场,他要为郑排长报仇,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盛嘉宁继续跑运输,偶尔遇到敌军的军营就顺手牵羊。

她只是沧海一粟,没有将才,也无力改变大局,只能尽一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