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草，虽然是味灵药，但它未结果时长相普通，发黄的细小枝丫上面挂着枯黄的叶，每一片叶尖都垂下来指着地面。
像干旱之地垂死的植物，随手一碰它那些叶子便要全部掉落下来，很少有人会多看它一眼。
只有长出形似灯笼的果实时，它才会初具灵药的形态，叶片开始舒展姿态，整体变得翠绿又泛有光泽。
就像落难当乞丐的千金，认祖归宗后的亮相，由内而外，从上而下，细致到头发丝儿都被精心打扮。
它结出的果子表面似笼罩着一层薄雾般的光华。
仿若冬日里雾茫茫的早晨，天要亮不亮的时候，有人提着灯火隐在雾中走来。
看不清人形，只能在一片朦胧中看见一盏晃晃悠悠的灯笼在靠近。
这也是鬼灯草名字的由来。
陆羿转过泛着红的双眼看小夭，她说话时神色认真，并不像气愤之下的诅咒。
她仿佛笃定了夺药之人一定会如她所说一般，全身溃烂而死。
陆羿不由问道，“为何？”
古籍中并未写鬼灯草会导致人如此身亡。
小夭弯了弯唇，“一株鬼灯草会结三个果实，两小一大，一为阴，二为阳，三为乾坤。”
“陆羿，你祖父要摘下来为你串做配饰的那颗，就是乾坤果。”
“将它随身携带，可以滋养身体，延年益寿，比什么人参虎骨之类的大补之药都来的有用。”
“不错，我祖父当年也是这么跟我娘说的。”
陆羿微红的眼眸中露出疑惑，“那本古籍中记载，鬼灯草的阴阳二果皆可入药，并未提到有毒，为何会致人死亡？”
小夭看着街上来往穿梭的人，耐心解释道，“我曾经……在书中看到过。”
“鬼灯草的阴果与阳果，可治疗不同的病症，但它并不是固定的一个果，除了稍大些的乾坤果之外，另外两个会随时调换阴阳，无法分辨。”
陆羿脸色微变，“无法分辨阴阳，那如何入药？”
小夭侧过脸看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万物生长都有其规律，阴阳既颠倒，乾坤作调和！”
陆羿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乾坤果可调节其药性！”
小夭颔首，“以鬼灯草入药也有讲究，要先摘阴阳，再取乾坤，才能保持药性。”
“服药时若没有将乾坤果一同服下，病患自己的身体无从调节，阴阳一旦失衡，则皮囊先损，再噬骨肉，日益加重，生不如死。”
“你祖父钻研了半辈子的古籍，养了鬼灯草数十年，他都不知其中玄妙，还要将乾坤果摘了给你当配饰。”
“你们这里恐怕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陆羿听明白了鬼灯草的效用，但又觉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二人经过集市，陆羿原本看着前方在思考，却突然像见鬼了一般拉着小夭转过身往回走。
“怎么了？”
小夭僵直着背，跟着他的步子，头也不敢偏一下。
陆羿神色有些紧张，“别回头，快些走，藏前面巷子里！”
“哦……！”
小夭正在心里猜测，他是不是做过什么坏事遇到正主了，就听身后稍远些的地方传来一句女声。
“羿羿！”
陆羿脚步猛地顿住。
小夭瞄了他一眼，“还走吗？”
陆羿偏头看她，苦笑一下，“应该……走不掉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那女声已经追到了他们身后，“陆羿，你跑什么，我是你娘还能吃了你不成？！”
小夭瞪大眼睛，歪过头看了眼陆羿，“是你娘？为何要躲着？”
陆羿回给她一个等会你就知道的眼神，然后面上挂起一个灿烂的微笑转身。
“娘，好巧啊！”
小夭也跟着转过身，对着陆母浅浅一笑。
“陆婶。”
看到陆母的一瞬间，她心中对陆羿长的像爹还是像娘便有了定论。
陆羿柔和的五官与陆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好却不带丝毫攻击性，陆母年纪与覃夫人相当，保养的也好，身段依旧窈窕有致。
陆母在看见陆羿的那一刻，也注意到了他身边有个长得极为貌美的姑娘，不由得欣喜。
这些年他对许多事都很热衷，唯独在情之一字上，像没开窍一般，也不见他与哪个姑娘家相识，媒婆上门来他说没兴趣想再读两年书。
总之就是油盐不进，将他们二老都愁坏了！
这次眼见着他与姑娘同行，有说有笑，陆母内心激动，刚要上前认识，谁知道陆羿见了她转头便走，活像躲瘟神一般！
陆母原本有些生气，但小夭转身过来的一瞬间，甜甜的微笑瞬间将她的脾气彻底浇灭。
陆母笑吟吟地应了她一声，看着陆羿嗔怪道，“难怪媒婆快要将家里门槛踏坏了你也不松口答应，原来是早已心有所属！”
陆羿看了眼小夭，无奈道，“娘，你别乱说，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叫小夭。”
虽说他是有这个心思，但这种事情并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他还需要时间与她相处。
也正是因为早就料到了陆母会如此热情，陆羿才会拉着小夭慌忙逃离。
只可惜，没躲得掉。
陆母笑容可掬，连连点头，“好，好，小夭好。”
小夭面上依旧挂着礼貌的笑，此刻也终于明白了为何陆羿要跑。
“你们这是要上哪里去？”
陆母看了眼陆羿手里拎着的糕点。
“娘，我们去看看老师，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老人家心中一定很憋闷难受。”
陆母闻言笑容敛了些，叹息一声，“秦老年纪大了，受不住打击，是该去看看他，还是我儿想的周到。”
紧接着她反应过来，陆羿去看恩师都与小夭一道去，还骗她说是新认识的朋友？
陆羿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连忙道，“娘，我们得快些去了，不能耽误老师授课。”
还未等陆母做出反应，他便拉着小夭快步离去。
陆母看着二人的背影，笑容欣慰。
对于陆羿的匆忙离去也顾不上生气，她满心都想着快些回家告诉陆父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不远处的巷子边，有两个身影并肩而立，一个抱着手臂一个负着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