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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请。”

黑暗中传来一阵细微的交谈声,紧接着脚步声响起,神殿两侧的灯盏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映出来人的脸。

国师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呈跪姿的赵玉瑭,见她眼眸清亮,状态还算不错,微微有些惊讶,“你这孩子倒是有毅力。”

他的选择果然是对的,要是选了其他娇生惯养的公主,怕是现在已经精神崩溃大吵大闹了。

赵玉瑭表情淡淡,“是国师大人提议送我来做人祭的吗?”

现在的皇帝平庸无能,遇到点什么挫折就想着求氏神保佑,因此跟国师走得很近,又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对国师几乎到了听之任之的程度。

国师笑了,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公主是最合适的人选。”

拿皇室子孙做人祭这件事要是传到朝堂之上肯定会引起不少人的反对,但赵玉瑭身份特殊,母亲是邻国间谍,在大秦没有什么靠山,选她试水的话不会触犯谁的利益,而且她自幼长在深宫,没有搅合进肮脏的尔虞我诈之中,身心纯净,最适合献给氏神。

国师缓步走上神龛,抬头凝视着神像那张冰冷无情的脸,他还记得自己的师父向他描绘过的场景——三百多年前,那时的大秦皇帝意外冒犯了氏神,氏神发怒,血洗了神殿,当时的国师遭受重创,不久便离开人世。

师父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个世界上有氏神一日,他们当国师的就只是卑微的仆从,时刻要准备着迎接氏神的怒火。

那时国师就想,为什么他们不可以创造出一个听话的好脾气氏神呢?他们供奉氏神,然后使用氏神的力量,谁也不比谁低一等。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师父,师父惊讶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便笑了,带他来了神殿,国师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想法早就有人实践了,他们已经创造出了新神,只是旧神的力量太过顽固,新神始终处于沉睡的状态。

而现在,时机成熟了,只要能利用人祭和新神建立起联系,他们就能把新神当成听话的傀儡,再也不用担心氏神发怒而战战兢兢,再也不用通过一场又一场的祭祀来乞求氏神保佑,他们可以肆意地使用氏神的力量。

想到这里,国师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国师走后,赵玉瑭利用偷偷藏起来的发簪划破了掌心,将血滴到神像上。

当鲜血完全被神像吸收的那一刻,神像散发出莹莹的光亮,一道模糊身影从神像上飘了下来。

是秦芜。

秦芜将手腕上的血线扯出来一个线头,“伸手。”

赵玉瑭把手伸出来,那缕血线像有意识般缠到她的手腕上,还亲昵地蹭了两下,只是它在蹭的时候秦芜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就好像不是血线在蹭,而是他在蹭。

他朝血线扔过去冷嗖嗖的眼神,血线立刻安分下来,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红线。

“现在你可以走出神殿了,不会有人发现。”

因为现在力量还没有彻底恢复,秦芜只能慢悠悠地跟在赵玉瑭身后,赵玉瑭瞅瞅自己手腕上的红线,又瞅瞅飘在半空中的他,有种在放风筝的奇妙感。

“你笑什么?”

秦芜忽然敏感地扭头看过来,跟赵玉瑭对上视线。

赵玉瑭摇头,表情淡然无辜,“没笑啊。”

秦芜眯了眯眸子,一点也不相信她,他短算是看明白了,这丫头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单纯无害,她不仅胆大,还聪明着呢。

赵玉瑭牵着“秦芜”牌风筝走出神殿,一路上旁若无人,路过的黑袍女人没有一个发现她的。

在秦芜的指引下,她顺利地走到了一处宫殿,这里把守森严,来来往往的不再是黑袍女人,还是穿着白袍的年轻男人,这白袍赵玉瑭很眼熟,和国师身上穿着的有点像。

“这是国师住的地方?”

赵玉瑭问,“你要我来国师这里做什么?”

她之前问秦芜自己这个人祭到底有什么作用,秦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要求跟她做个交易,让她来这个地方帮他做件事。

“进去就知道了。”

秦芜已经几百年没有出来过了,这次出来实在是很不愉快,因为他发现现在的神殿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他喜欢的玫瑰被换成了大簇的牡丹,原本朱色的墙体变成了沉闷的黑白两色。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神殿了。

秦芜浑身都飘着阴郁的气息,表情难看得吓人,像要随时随地抓几个人泄愤,赵玉瑭不想当点燃炸弹的那点火苗,便默默闭上了嘴。

她进了这座宫殿,大堂正中央悬挂着国师画像,可见国师十分自恋,十分狂妄,居然敢在供奉氏神的神殿挂自己的人像,他是蠢到不怕氏神报复?还是笃定氏神没有办法报复他?

赵玉瑭猜是后者。

“左转,直走。”

按照秦芜的指示,赵玉瑭走到一间书房,这里堆放着许许多多的书籍,还有数十幅国师自己的画像。

这人真是狂到没边了。

书房里藏着道暗门,赵玉瑭还没走近就感到一股灼热的火烧感从耳边呼啸而过,她往后退了两步,发现自己透明的身体有一边露在了外面。

秦芜声音冷冽,“他设了界。”

赵玉瑭正要说些什么,手腕突然被攥住,她的身体重新变得透明,秦芜牵着她往前走,“迈。”

她迈过那道在她眼中并不存在的门槛,直接穿过了暗门进入里面。

穿过一道狭窄的暗道,视野顿时变得宽阔,这里竟然是个小型的祭坛,祭坛中间摆放着氏神的石像,这座石像跟神龛里那座不同,它通身呈血红色,颜色浓郁得好像要滴下来一般,精致清绝的面容被染得沉郁阴暗,不像神,更似魔。

“看到那两条链子了吗?把你的血滴在上面。”

祭坛四周用黑色锁链缠绕出了一个繁复诡异的图案,最后以束缚的姿态将那座神像包裹了起来,秦芜说的就是神像上那两条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