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小说旗 > 都市言情 > 天官赐福 > 第212章 不能尽善问心有憾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VIP可马上看更新●

这位太子殿下, 怎么说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万世流芳。”

然而,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 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 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 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 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 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 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 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翩翩起舞,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 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 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 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 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选中为悦神武者,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挑选标准极为严格。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国师们愁得发如雨下,思前想后,请来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个月以示悔过?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上天又怎么会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情而降罪于我?”

呃……万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么上天就错了,对的为什么要向错的道歉?”

国师们无言以对。

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虽然国师们心里很痛苦:“你懂个屁!”

但不好多说,也不敢多说。反正殿下也不会听的。

·

第二个故事,也发生在太子十七岁这年。

传说,黄河之南有一座桥叫做一念桥,有一名鬼魂在这座桥上徘徊多年。

这只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残甲,脚踏业火,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血与火的足迹。每隔数年,它会在夜里忽然现身,游荡在桥头,拦住行人问三个问题:“此间何地?”“此身何人?”“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对,就会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数年下来,这只鬼魂已经吞噬了无数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听说此事,找到了一念桥,夜夜守在桥头,终于,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现身,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阴森可怖。它开口问了太子第一个问题,太子笑着回答:“此间人间。”

鬼魂却道:“此间无间。”

开门大吉,第一个问题就答错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个问题都是要答错的,何必等你问完?于是便亮了兵器,开打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艺高强,那鬼魂更是悍勇骇人。一人一鬼在桥上斗得是几乎日月翻转,最后,鬼魂终于败下阵来。

鬼魂消失之后,太子在桥头种下了一颗花树。这时,一名道人路过,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黄土,为它送行,问:“这是做什么?”

太子就说了着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道人听了,微微一笑,化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将,踏祥云,挽长风,乘天光而去。太子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亲身下凡来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诸天仙神们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跃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十分出色的悦神武者。这次一念桥头一见后,有仙家问帝君:“您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个字:“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当晚,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

在电闪雷鸣之中,太子殿下飞升了。

·

但凡有人飞升,天界都会震一震。这位太子殿下一飞升,直接让整个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难太难。

要天赋、要修炼、要机缘。一尊神的诞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时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骄子并不是没有;穷尽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来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来了天劫,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了,不死也废了;如恒河沙数般的,却是终其一生都庸庸碌碌、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这位太子殿下,无疑是上天的宠儿。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想飞升成神,就当真就在十七岁那年飞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与后思念爱子,下令为他在各地大力兴修宫观庙宇,开窟立像,万民朝奉。信徒越多宫观越多,寿元越长法力越强。于是,仙乐宫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内风光无两,鼎盛一时,达到了巅峰。

——直到三年之后,仙乐大乱。

·

大乱的起因是国主暴|政,叛军起|义。可是,虽然人间已战火四起,天界的神官们,也是不能随意插手的。除非是妖魔鬼怪越界侵犯,否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试想,人间处处是纷争,人人均觉自己有理,要是谁都上去插一脚,今天你帮你故国撑腰,明天他帮他后裔报仇,岂非动不动就要神仙打架、日月无光?像太子殿下这种情况,就更必须避嫌了。

但他才不管。他对帝君道:“我要拯救苍生。”

帝君坐拥千年神力,尚且不敢整天把这几个字挂嘴上,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可想而知。但又拿他没办法,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太子道:“我能。”

于是,他便义无反顾地下凡了。

仙乐人民自然是举国欢庆。然而,古往今来的民间故事早就竭力地向人们阐述了一个真理:神仙私自下人间,绝对没有好结果。

于是,战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疯狂。

也不是说太子殿下没努力,可他还不如不努力。他越努力,战况越是一塌糊涂,仙乐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最后,一场瘟疫席卷了整座皇城,叛军打入王宫,战乱结束。

如果说仙乐本来还在苟延残喘,那么太子殿下就直接让它断了气。

·

灭国后,人们终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们奉为天神的太子,根本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完美强大。

说难听点,可不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么?!

失去家园和家人的痛苦无处宣泄,满身伤痛的百姓愤怒地涌|入太子殿中,推倒了神像,烧毁了神殿。

八千宫观,烧了七天七夜,烧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一位守护平安的武神便消失了,而一位招来灾祸的瘟神诞生了。

人们说你是神你就是神,说你是屎你就是屎,说你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本来如此。

·

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要接受的惩罚:贬谪。

封禁法力,打落人间。

他从小就在万千娇宠中长大,从未受过人间疾苦。而这个惩罚,让他从云端坠落到了烂泥地。在这摊烂泥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贫穷、肮脏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做了此生从没想过会由他去做的事:偷窃、打劫、破口大骂、自暴自弃。颜面尽失,自尊全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最忠心的侍从都没法接受他这种变化,选择了离开。

“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这八个字,在仙乐各种石碑牌匾上刻得到处都是,若不是在战乱后几乎都被烧光了,让太子殿下再看见,估计他第一个冲上去砸了。

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亲身证明了,当他自己身处无间时,也并不能心在桃源。

·

他登天快,坠地更快。神武道惊鸿一瞥,一念桥逢魔遇仙。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但天界唏嘘一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直到过了许多年,某日,天空一声巨响。这位太子殿下,第二次飞升了。

古往今来,被贬谪的神官,不是一蹶不振,就是堕入鬼界,根本没有几位被打下去后还能有翻身之日的。第二次飞升,当之无愧,轰轰烈烈。

更轰轰烈烈的是,他飞升之后,一路冲进天界,拳打脚踢,大杀四方。于是,他只飞升了一炷香就又被打了下去。

一炷香。可以说是史上最迅猛也最短暂的飞升了。

如果说那第一次飞升,是一桩美谈,这第二次飞升,就是一场闹剧。

·

两回下来,天界对这位太子满满的都是嫌弃之情。嫌弃之余,还有几分警惕。毕竟被贬一次就要死要活了,被贬两次,岂不是要心魔大起报复苍生?

谁知,这次被贬之后,他倒是没入魔,也挺老实地在适应贬谪生活。什么问题都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未免也太认真了。

有时,他街头卖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连胸口碎大石都不在话下,虽然早听说这位太子殿下能歌善舞、多才多艺,但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见识到的,真是令人心情复杂。有时,他则勤勤恳恳地收破烂。

诸天仙神震惊了。

事已至此,匪夷所思。以至于如今要是对谁说“你生个儿子是仙乐太子”,那可比骂对方断子绝孙要恶毒得多了。

好歹也曾是位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位列仙班的神官,混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所谓的三界笑柄,便是这么一回事。

笑过以后,有几分多情的也许还会叹:当初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真的彻底消失了。

神像倒塌,故国覆灭,一个信徒都没有留下,逐渐被世人遗忘。于是,谁也不知道他流浪到那里去了。

被贬一次已是奇耻大辱。被贬两次,没有任何人能再爬起来。

·

又过了许多年,突然有一天,天空又是一声巨响。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长明灯战栗,火光狂舞,神官们统统从自家金殿中惊醒了过来,奔走相问:这是哪位新贵飞升了?当真是好大的阵仗!

谁知,前脚才叹了了不得啊了不得,后脚一看,满天神佛都被劈了个遍。

你有完没完!

那位着名奇葩、三界笑柄,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他他他——他妈的又飞升了!

谢怜问:“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那少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怜问:“他长什么样?”

这一句问出,那少年抬眼看看他,歪了歪头,站了起来,到谢怜身边,并排坐下,反问道:“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近看,更觉这少年俊美得惊人,而且,是一种隐隐带着攻击之意的俊美,如利剑出鞘,夺目至极,竟令人不敢逼视。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微微侧首,道:“既是一只大鬼王,想来形态变幻多端,有许多不同的模样。”

见他转首,那少年挑起一边眉,道:“嗯。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

不知是否错觉,谢怜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道:“那我感觉,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

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

这个说法倒是不稀奇。之前谢怜也略有耳闻。在某些传说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只眼睛。谢怜道:“那你可知,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道:“嗯,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弄明白。”

旁人想知道是什么让花城没了一只右眼,其实便是想知道花城的弱点是什么。谢怜这么问,却纯粹是想知道而已。他还没接话,那少年便道:“他自己挖的。”

谢怜一怔,道:“为何?”

那少年道:“发疯。”

……疯起来居然连自己的眼睛都挖,对这位血雨探花的红衣鬼王,谢怜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料想不会只是发疯这么简单,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也没有更详细的情形了。他继续问道:“那花城可有什么弱点?”

这一句他根本没指望这少年能回答,随口一问罢了。若是花城的弱点如此轻易就能被人知道,那也不是花城了。谁知,那少年答得毫不迟疑,道:“骨灰。”

若是能拿到一只鬼的骨灰,便可驱策此鬼。鬼若不听从驱策,将骨灰毁去,他便会神形俱灭,魂飞魄散,这倒是个常识。不过,这个常识放在花城身上,可能并没有太大意义。谢怜笑道:“恐怕是没有人能拿到他的骨灰的。所以,这个弱点便等同于没有弱点了。”

那少年却道:“不一定。有一种情形,鬼是会自己主动送出骨灰的。”

谢怜道:“像他约战三十三神官那样,作为赌注交出去吗?”

那少年嗤道:“怎么会?”

尽管他没说全,但谢怜也能听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花城怎么可能会输。他道:“鬼界有一个习俗。若是一只鬼选定了一个人,便会将自己的骨灰托付到那个人手里。”

那其实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了,如此情深,该是何等缠绵佳话啊。谢怜饶有兴趣地道:“原来鬼界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习俗。”

那少年道:“有。但没几个敢做。”

谢怜料想也是如此。世上非但有妖魔诱骗人心,也会有人类欺瞒妖魔,一定会有许多利用和许多背叛。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却终至挫骨扬灰,确实令人痛心。”

那少年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撒着玩儿?”

谢怜莞尔,忽然想起,两人说了这么久,竟是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那少年举起一手搭在眉上,遮住酒红色的落日余晖,眯起了眼,似乎不大喜欢日光。他道:“我么?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三郎。”

他没主动说名字,谢怜便也不多问,道:“我姓谢,单名一个怜字。你走这方向,也是要去菩荠村么?”

三郎往后一靠,靠在稻草垛上,枕着自己的双手,双腿交叠,道:“不知道。我乱走的。”

听他话里似乎有内情,谢怜道:“怎么啦?”

三郎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家里吵架,被赶出来了。走了很久,没地方可去。今天饿得要晕倒在大街头了,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

这少年衣着虽看似随意,却材质极好,加上谈吐不俗,又仿佛每天很闲,看这看那,什么都知道,谢怜早便料想到他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玩的小公子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人独自出来走了这么久,路上必然颇多艰辛,这一点谢怜是深有体会的。听他说饿了,谢怜翻翻随身的小包袱,只翻出了一个馒头,心中庆幸还没有硬,对他道:“要吃吗?”那少年点点头,谢怜便把馒头给了他。三郎看看他,问道:“你没有了?”

谢怜道:“我还好,不太饿。”

三郎把馒头推还给他,道:“我也还好。”

见状,谢怜便接了回来,把一个馒头一掰,分成了两半,再递给他一半,道:“那你一半,我一半吧。”

那少年这才接了过来,和他并排坐着一起啃馒头。看他坐在旁边,咬了一口馒头,莫名有点乖,谢怜总觉得好像哪里委屈了他。

牛车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慢腾腾拖拉着,太阳渐渐西落,两人便坐在车上聊天。越聊谢怜越是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少年。他虽是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自有一派睥睨之态,从容不迫,仿佛上天入地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可以难倒他的,让谢怜觉得他懂得很多,少年老成。而有时候,他又会流露出少年人的趣味之处。谢怜说自己是菩荠观的观主,他便道:“菩荠观?听起来有很多菩荠可以吃。我喜欢。供的是谁?”